高中语文课上,老师用他那略带磁性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给我们讲“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讲完他把目光投向窗外,长长地望着远方,若有所思。而我也被一下子从课堂引开,开始浮想联翩。
沧海之水于当时的我并没有见过,但我还能通过想象感觉得到沧海之水的浩瀚,但我把脑袋想到爆炸也想象不出巫山的云到底能有多美?能让多情才子元稹见到它之后就觉得别处的云都黯然失色?而在当时,在那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通信基本靠纸的年代,想要通过其他途径知道巫山的云有多美,也只能是天方夜谭。
不过既然能让诗人元稹对它念念不忘,将它和沧海一起用来媲美对爱情的忠贞不渝!想必那巫山的云一定是与众不同,充满魅力的,于是,便有一个心结种在我心中,我一定要去巫山看一看那的云到底有多美?
多年以后,我终于有机会飞往重庆,当飞机停在江北机场的那一刻,当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麻辣味,我知道我离魂牵梦萦的巫山更近了。在重庆游玩几天,急忙奔往旅行社,旅行社的那位大哥听说我要去巫山看云,眼神充满异样,仿佛我是来自外星的一只单纯的怪物,大概这么多年来我是唯一一只要去巫山看云的怪物吧!他说没有专门去巫山的,只有一个三峡的团,会在巫山停留。我想那就来一场三峡游吧,去体验一下“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感觉也不错。
于是我跟团先从重庆坐车到了万州,这一路迷迷糊糊的,只记得一路的崇山峻岭和金灿灿的油菜花,到达万州天色已晚,登船之后四周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我们的船在滚滚的长江上行驶,我站在船尾的甲板上,看着模糊的船灯照在江面上,那江水仿佛被人烧沸了似的在我们的船后剧烈的翻腾着。心想着这船一定开得很快吧,明天一早也许我就能看到巫山的云了。
行至半夜忽被船家叫醒,要下船去看一座古庙,我本不想下船,无奈感觉船上人都走空了,一个人在船上还是有点害怕,我也随人群来到了江边的一座张飞庙,迷迷糊糊中我还在想,张飞庙不应该在我们河北吗?怎么跑长江边上来了,但临江石壁上“江上风清”四个大字一下子惊开了我那惺忪的双眼,它字迹刚劲有力,雄劲秀逸,在这夜幕的灯光下显得十分威严,不可谓不惊!
转完一圈古庙回到船上我仿佛刚刚从阴曹地府走了一圈,因为这座庙里全是青墨色的石碑石刻,保存有各个年代书法大家们的作品,子夜时分走在里面还真有点阴森森的。
枕着隆隆的机器轰鸣声,轮船翻起的江水声,一觉到了天亮。导游喊我们下船去参观白帝城,大概所有的中国孩子都知道白帝城,只因那句“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不过白帝城确实是一座历史名城,是刘备曾经托孤的地方,更是著名的“诗城”,有关白帝城的诗篇不下几十篇,除了李白那首《早发白帝城》。还有高适的“青枫江上秋帆远,白帝城边古木疏”;白居易的“瞿塘峡口水烟低,白帝城头月向西”;杜甫的“稍下巫山峡,犹衔白帝城。”,好像所有我们熟知的诗人都在白帝城留下过重要诗篇。
船靠岸,我们开始了白帝城之旅,这有长江三峡中最著名的“瞿塘峡”,十块钱人民币背面的图案就是瞿塘峡,瞿塘峡两岸如被刀削过一般,岩壁高耸,长江在此悬崖峭壁间奔涌向前,十分壮观。
离开白帝城穿过瞿塘峡,将近中午时分我终于来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巫山,到达巫山,船上的游人都跟随导游去游小三峡了,我则下船去了江边,巫山县城是年修三峡大坝时重建的,原来的县城已经淹没于长江之下。
我找了当地的一艘渔船,一位巫山的大姐,她的孩子都出去打工了,她在此靠给游人划船为生,她边划船边跟我讲这几年巫山的变化,我则坐在船头观察头顶上这盘旋的浓雾,这巍峨的巫山。
关于巫山有许多的传说,最著名的莫过于巫山神女了,传说赤帝(掌管南方的神)的女儿瑶姬,她未嫁而死,被葬于巫山之阳。楚国的先王游览此地时小睡了一会儿,结果他做了一个梦,梦中他看到一个绝美的仙女,仙女对他说:“我是天帝的小女儿,听说你来游览此地,愿给你当枕铺席。”先王见仙女如此美貌便宠幸了她。临别时仙女对楚王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这个传说最早记录在战国时期《高唐赋》里,楚人宋玉在《高唐赋》中说,巫山之云为神女所化,“上属于天,下见于渊,珍怪奇纬,不可称论”。所以也正因为此,后人才有那么多关于巫山之云赞美的诗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应该也是由此而来。
虽然史料记载这个传说中的“巫山”并非指此巫山,而是指湖北云梦一带的巫山,不过后人受唐宋文化的影响将彼巫山移至此巫山,也许是因为长江三峡的巫山之云更符合传说中的那句“旦为朝云,暮为行雨”吧!
巫山上也确有一座神女峰,是一根石柱突兀地立在青峰之上,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每当云烟缭绕时,那石柱就像披上了一层薄纱,脉脉含情,妩媚动人。神女峰又名“望霞峰”,因为她每天总是第一个迎来灿烂的朝霞,又是最后一个送走绚丽的晚霞。
从小船上下来,我盘腿坐在巫山县城的江边,望着江对岸的巫山,它连绵巍峨,高不可攀,像一个滔天巨兽守护着长江,而巫山的云也的确有别于其他地方的云,他不是那种大朵大朵的或者大片大片的白色云朵,而是那种朦胧的灰色的云,似雾似云,云雾缭绕,雾里云里难以分辨,如同梦境一般。巫山的云也不能用“飘”来形容,只能用“盘旋”,它盘旋在巫山周围及山顶之上,仿佛充满着某种神秘的力量,给巫山更增加了些许神秘的气息。
其实,唐诗宋词里的巫山并不仅仅指我现在所在的巫山县的巫山,而是指整个长江三峡及周边的群山,他们更多的时候只是一种“泛指”。而为亡妻韦丛写出这句千古名句的元稹,也并非对韦丛忠贞不二,自古才子多风流。但无论怎样,巫山之云已成为了一种独一无二美的象征,人们更多的时候是借用巫山之云来表达自己对美好事物执着的追求!而巫山之云也的确变幻莫测、奇特美妙。
我静静地盘腿坐在江边,欣赏着这巫山之云的美,直到导游喊我上船还恋恋不舍,我真想就这样与巫山对坐在长江边上静静地再待上几天,忘掉这世间的桑海沧田。
我们继续沿着长江向东而下,经过一个黑夜,来到屈原的故乡秭归,秭归的九畹溪风景不错,它曾是屈原开坛讲学、植兰修性的地方,这里每年端午都会举行盛大的龙舟大赛来纪念这位伟大的诗人。
我们乘坐着龙舟,漂流在青山绿水间,清凉的风从山间袭来,飘过水面吹向我们,自是不胜惬意。头顶的青山上有神秘的古悬棺,这些悬棺是怎么被弄到那高不可攀的崖壁上的呢?至今仍是个谜。
秭归是著名的“中国脐橙之乡”,江边全是大片的橙园,此时正值阳春三月,果园里结满黄灿灿的橙子,果农也将橙子挑来了江边,一筐一筐新鲜的脐橙,随手买了几个,真是香味浓郁、酸甜可口、肉脆多汁,红肉脐橙更是好吃,那是我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脐橙,于是又多买了几个,在返程的船上就可以既补充水分又补充维生素了。
离开秭归,我们去了旅途的最后一个景点长江三峡大坝,游览完三峡大坝及附近公园,整个旅程结束。返程逆流而上回到重庆。
虽然长江三峡再也没有“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景象与感觉了,猿已不见踪影,轻舟也不知去向,但我已看过了巫山的云,多年的心结已经解开,那份美好已存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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