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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漆黑的天坑底部,余人围着一具黑色棺木,肃立。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抬头看看头顶那方被绝壁环绕的星空,用嘶哑的嗓音大声问:“50多天前,28岁的沈庆富死了,我们依然在修路。今天,36岁的黄会元又死了。我在这里再次向大家确认,这路到底是修还是不修?”

“修!”村民们拳头直指天际,声音在绝壁间久久回荡……

年某天凌晨,天蒙蒙亮,61岁的重庆市巫山县竹贤乡下庄村村主任毛相林睡梦中猛地惊醒,心绪久久无法平静——这个已过去21年的场景,仍不时在他梦中重现。现场每一个细节,每一张面孔,都如当年那般清晰。

年,时任下庄村支部书记的毛相林带领全村男女老少,不等不靠,以坚若磐石的意志向恶劣的自然环境要出路,历时7年,在绝壁上“凿”出了一条8公里长的出山路。

“等”与“搏”的煎熬

“下庄像口井,井有万丈深,来回走一趟,眼花头又昏。”地处秦巴山区腹地的下庄村,俨然是个“天坑村”。

这个井有多大——沿着坑口走一圈,要3天;

这个井有多深——从井口到井底有米,村民们就生活在井底;

这个井有多陡——三面是垂直的悬崖绝壁,仅东面略微缓一些,祖祖辈辈沿着岩缝走出的出山小道就隐藏其中。

年修路前,毛相林做过粗略统计:当时全村96户、人中,到死也没出过村的有多人,从未见过公路的有多人,未看过电视的有多人;从悬崖上摔死的有23人,摔伤的有60余人,摔残的有15人……

“喂的猪要变成钱,得化整为零一块一块沿着小道背出山去卖;生产生活物资,也全靠爬出山去背回来。早上出发去竹贤乡,天黑才能回家,腿脚不利索的还得在外过一夜。”毛相林说,凡是出山见过公路的下庄村人,回来总会跟身边的人讲公路多么好、汽车多么方便。

年,竹贤乡规划建设几条村路,下庄村没在其中。毛相林找到乡里,乡里干部一句“下庄修路,异想天开”让他哑口无言。可毛相林带领的下庄人不想再当井底之蛙,不想一直充当落后、闭塞、贫穷的代名词,他们对路的渴望在失望中愈发强烈。

就在这时,毛相林去了趟山外面的巫峡镇七星村,看到那里大部分村民都修了新房子,有了电视,喂的猪、种的菜直接用车子拉走。“这都是因为他们村的公路修起来了。”毛相林心里既羡慕,又不是滋味。

下庄,是继续在等待中煎熬,还是去搏一把争取新生?

毛相林召集村民开会讨论修路的事,结果招来大部分人反对。“难度太大了,想修路简直是做梦!”“炸药怎么解决?钱从哪里来?”“上头没得指标,我们个人修路会不会遭理麻(受处分)哟?”……

毛相林(左一)与村民一起研究修路事宜。

“不修路,难道要子子孙孙跟着我们受穷?”毛相林的一句话,问到了乡亲们的心坎上。在毛相林号召下,全体村民每人捐资10元,凑得0元;每户每年卖一头肥猪,可凑3.84万元,如果这路要修10年,就是38万元;党员干部捐款,再凑得两三万元;凡是在村里有承包地的村民,无论是否住在村里,都要投工投劳……

鸡冠梁,下庄村民出村必经之路,上望千仞绝壁,下临万丈深渊。毛相林请来的勘测“土专家”一爬到这里就双腿打颤地说:“这路没法修!”

在毛相林的苦苦哀求下,“土专家”最终在毛相林的陪伴下,在悬崖绝壁上攀爬了40多天,勉强规划出了路线。

毛相林带领下庄乡亲们在绝壁上凿出来的“天路”航拍图。

彼时,巫山县农业局局长朱崇轩到下庄村检查工作,被下庄人敢于向老天叫板的精神感动,当即决定拨付10万元“三材”(雷管、炸药、导火线)物资,帮助下庄修路。

“生”与“死”的考验

“如果我毛矮子(毛相林在村中的绰号)拿了一分修路的钱,拿了一两炸药、一根雷管、一寸导火线,沟死沟埋,路死路埋……”年冬天,天坑之巅的鱼儿溪龙水井处,下庄人跟着毛相林焚香祭天、赌咒发誓,用一种近乎原始而迷信的方式炸响了第一眼开山炮。

毛相林将一户或几户家庭编为一个小组,负责某一个或几个工段的施工:男人上山投劳;女人负责做饭、运送物资、在家耕种土地;老人照顾年幼的孩子;年纪稍大的孩子们周末协助大人做后勤工作。工程队里,最年长的63岁,最年轻的17岁——毛相林带着下庄的男人们,开始了在绝壁上风餐露宿的7年修路壮举,路修到哪里,就在附近找个岩缝搭个临时窝棚栖身。

日间,毛相林带头在绝壁上悬空钻炮眼、安放炸药雷管,带头搬石头、铺路。晚上,他总是睡在窝棚最外面。在腰杆上拴根保险绳,另一头拴在岩缝里的老树根上,免得夜里翻身掉下悬崖。“我当时是村支部书记,是修路的发起人,最重的活、最危险的活必须带头。”毛相林说。

“个把月回家一次,有回在绝壁上住了3个月,回来时又黑又瘦,娃都快认不出他了。”毛相林的妻子王祥英说。

为了修路,毛相林把外出务工的村民叫回来了,甚至有些已搬离下庄的村民也被毛相林动员回来了。

黄会元年初便举家搬到了湖北,接到毛相林“村里要修路”的电话后,二话没说当即回到老家,还借钱买了一台凿岩机。可没想到,黄会元这一回来,就永远留在了下庄。一天下午,一块巨石滚落,黄会元被砸下深渊。而就在50多天前,村民沈庆富也是在同样的位置因为同样的事故牺牲。

在黄会元逝去的当晚,全村村民每家凑了点钱粮,在黄家的地坝为逝者守夜。黄会元躺在为父亲准备的棺木里,老父亲黄益坤大悲无泪:“修这么悬的路,不死人是不可能的。我觉得,我儿死得值得、死得光荣。”

路,是毛相林提议修的;黄会元,是毛相林叫回来的;继续修下去,还会不会死人?此时此刻,毛相林承受的压力和自责,无以言表。他抬头看着头顶那一小片被绝壁环绕着的星空,任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一幕,深深刻在了毛相林脑海最深处。

年腊月,县农业局支持的首批“三材”物资用完了,第二批价值26万元的物资还未运到,工程不得不停工。

“没钱没物资,这路还怎么修?”村民信心有些动摇。焦急万分的毛相林便号召党员干部以私人名义贷款,他自己带头贷了1万元。因为修路,毛相林家的生活越来越拮据,有次为解燃眉之急,他甚至将妹妹临时寄存在他那里的元也挪用了。

年,随着牺牲人数的不断攀升,一股消极的情绪开始在下庄村蔓延。毛相林内心充满了矛盾——若选择继续,还会不会死人?若选择退缩,下庄势必又回到在等待中煎熬的原点。

这时,村里发生了一件事。

村里5个孩子误食老鼠药,村医杨亨华要到山外的骡坪村去背药回来救命。“要是在以前,往返一次至少要大半天,娃儿多半没救了。但那时从乡政府到鸡冠梁的毛坯路已经打通,我往返节约了三四个小时,5个娃儿全救回来了。”杨亨华说。

在村民大会上,毛相林用这件事给大家鼓劲:“为了孩子们,为了子孙后代,这路,必须修下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毛相林开始四处“化缘”,除了巫山县农业局,还争取到了巫山县交通局、重庆市财政局等政府部门的拨款,加上社会各界热心人的捐款,下庄修路的资金问题得到彻底解决。

7年,下庄人为了修路,付出了6条鲜活的生命,两人终身残疾,数不清多少人次受伤的惨痛代价!终于,年4月,下庄绝壁上的这条2米多宽、8公里长的天路全线贯通,下庄到竹贤乡的时间由过去的5个小时缩短到半个小时。

毛相林(右一)带领村民参观“下庄人事迹”陈列馆。

村民们自发点燃鞭炮庆祝,在噼里啪啦喜庆的鞭炮声中,像愚公一样整整奋战了7年的毛相林哭了。

“败”与“成”的喜悦

一条路,虽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让下庄人第一次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脱贫致富的希望。毛相林和乡亲们将这份希望化作了脱贫致富的不竭动力。

脱贫攻坚这几年,毛相林利用政府的好政策以及下庄村的人文资源,推动乡村旅游发展。如今,下庄村的名气越来越大,许多人都慕名前来寻访下庄“天路”,感受下庄精神。

年初,村里曾经的贫困户袁堂清、杨亨双和杨元鼎三家人决定利用国家的帮扶政策,将原有的土坯房改造成风貌统一的农家小屋,形成一座三合院,打造乡村民宿。生意最好时,一天能吸引多名游客。游客的到来也带动了农特产品销售。土豆炖腊猪蹄、农家土鸡汤、凉拌蕨根粉等都成了深受游客喜爱的下庄特色美食。“旺季时,我搞的民宿一个月就能挣好几千,一点不比别人在外打工差。”杨亨双说。

截至年底,下庄村已改造余户民宿。下庄还引入旅游公司,打造“下庄古道”“鸡冠岭”等旅游景点。在建好的“下庄人事迹”陈列馆内,照片、影像资料、实物展出,再现下庄人战天斗地、绝壁开路的事迹,让下庄精神融入到旅游开发中,让乡村旅游更有内涵。

下庄村最低处,有一条河沟,河沟边的坡地上,毛相林带领乡亲们种上了亩柑橘,柑橘树下套种西瓜和小麦、南瓜等传统作物,这些产业项目见效快,很适合村里发展。年,毛相林又带领村民在另一面山坡上栽植了亩桃树,打造了一片下庄“桃花源”。“去年桃花开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来河沟里耍,摸鱼捉螃蟹。”毛相林说。

如今,旅游、柑橘、桃花林成了下庄村脱贫致富的三大法宝。年底,下庄村贫困户全部脱贫,年人均纯收入达元。更让毛相林惊喜的是,曾经从那条路走出去看外面世界的年轻后辈,又回到家乡,接棒家乡的振兴事业:29岁的毛连长,回到下庄做电商,叫卖柑橘、西瓜等土货;27岁的彭淦,是下庄走出去的第一批大学生,回到家乡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宁静整洁的村落、袅袅升腾的炊烟、绝壁间顽强生长的树木、缓缓向上流动的云雾……雨后天晴的下庄,犹如一幅动态的泼墨山水画。毛相林坐在“下庄人事迹”陈列馆前的广场上,抬头望向那条镶嵌在绝壁间的公路,夕阳将他那“沟壑纵横”的脸庞镶上了金边,他仿佛看到,未来的下庄村,喜迎八方来客,奔向更美生活。

(作者:朱钦万作者单位:重庆市巫山县扶贫办)

来源:《中国扶贫》年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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