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城一有酒须有诗,无诗则酒不雅;有诗须有酒,无酒则诗不神——这就是中国文化中独拔一份的“诗酒精神”。年的冬天,我在成都的宽窄巷子接待一群外国学者,他们在学术会议结束后的下一站想去一处最能代表中国诗酒文化的城市走一走,问计于我:当得起“中国第一”的飘逸着酒香与诗意的城市在哪儿?我拈须晃脑,思索再三,一时竟不知所往。从宽窄巷子出来,跨过通惠门路,一望“琴台故径”,突然恍然大悟。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洋先生们要的地方一下跳入脑海:在五千年中国文明史上,以诗闻名的城市很多、以酒闻名的城市很多,以故事闻名的城市也很多,但又有好诗、又有好酒、还有好故事的城市,恐怕非邛崃莫属。不仅非其莫属,简直唯其是瞻。二邛崃位于成都平原西南,古称临邛,始建于公元前年。沿成温邛高速公路西出成都,刚过大邑,甫入南河,便是漫天的、扑鼻的、浸心的酽酽醇浓、绵绵飘香的酒曲之味。这是穿越千年、不绝经史、风水流香、朗诗欲醉的中国诗酒味道。都说是,中国白酒味道可以分为川、黔、苏、鲁、晋、豫、皖七大门派,那七大门派谁主江湖?江统说:“酒之所兴,肇自上皇,或云仪狄,或曰杜康”。肇自上皇,无可诗考;或云仪狄,也无诗传;提起河南杜康,只晓得一句曹操作于汉末的“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提起山西汾酒,也只记得一句杜牧吟于唐末的“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提起江浙黄酒,倒也能恍惚一句朱敦儒叹于南宋的“无人共酌松黄酒,时有飞仙暗往还”……其余勃兴于当世的贵州茅台、山东孔府等衮衮诸酒,皆难引诗词名句以道哉。灼灼其浆,熠熠其煌。此比之我川酒之诗、之味、之美,则差之远矣。掰开指头,把川酒数上一数。最终还得把目光聚焦到邛崃身上。因为一翻履历,无论是成名于唐代的剑南春、开池于明朝的泸州老窖,还是显名于当代的五粮液、郎酒、沱牌曲酒等,较之成名于汉武的邛崃诗酒,他们都还只是晚辈。三酒味则各有千秋,诗意则唯首邛崃。然否?有学者说,春秋《诗经》已经开始赞颂黄河流域的美酒,如《大雅》中“酌以大斗,以祈黄耇”;如《小雅》中“厌厌夜饮,不醉无归”等等。但《诗经》主要集录的是陕西、山西、山东、河南等地域的民歌。实际上《华阳国志》也收录着“创作时期大概与《诗经》相先后”的巴蜀四言古风《蚕丛国诗》,其中也有“川崖惟平,其稼多黍。旨酒嘉谷,可以养父。野惟阜丘,彼稷多有,嘉谷旨酒,可以养母”的诗酒记录。几乎同时,南方楚国屈原大先生《九歌》也在吟咏“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招魂》也在赞颂“华酌既陈,有琼浆些”……美则美矣,醉则醉矣。然而上述种种,有个共同缺陷:就是没有点明这些美酒的具体地域分布和具有品牌意义的酒曲名称,更没有形成耳熟能详的诗歌传流。史传较早的、笔出大家的、有较为明确地域记载的、对酒的品质与香味有较为清晰赞美之词的传世诗文,当属司马相如的《清醪》:“吴天远处兮,采云飘拂;蜀南有醪兮,香溢四宇;当炉而炖兮,润我肺腑;促我悠思兮,落笔成赋。”有人说这是司马相如赞美泸酒的诗,泸州的酒发轫于明代的泸州大曲老窖池群,难道是汉朝的司马相如穿越到明朝做的泸州酒赋?也有人说,这是司马在赞颂川南的白酒三角区,本人不以为然。西汉的“蜀南”与今天的蜀南是两个概念,“蜀南有醪兮”中的蜀南应是邛崃,如清代诗人吴江就曾赞美邛崃是“风月无边,长安北望三千里;江山如画,天府南来第一州”,何况还有“当炉而炖兮”的卓美人,正是卓美人的美色与邛崃的美酒,促使他调琴“悠思”并落笔成赋——《凤求凰》。四邛崃的美酒与美人有这么大的魅力么?毫不夸张的讲,邛崃市境内的南河、玉溪、绌江、斜江、蒲江、白沫江,无一不灵动着、摇曳着、流淌着夭夭女儿美、郁郁酒曲味、沉沉诗词香。诗仙李白对女子的爱,尤其是对邛崃女儿卓文君的爱,有着如同“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一样的情愫。虽然,渴望建功立业的他多次赞赏同籍大文士“相如去蜀谒武帝,赤车驷马生辉光。一朝再览大人作,万乘忽欲凌云翔”,但任侠好义的他衷肠不改,又《白头吟》又《长相思》,不吝笔墨地通过“覆水却收不满杯,相如还谢文君回”,“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把文君的弹琴寄意、借曲传情,写得望眼欲穿,泪雨潸然。落魄成都的诗圣杜甫老夫子呢?他即便穷困潦倒到“茅屋为秋风所破”,仍然是“茂陵多病后,尚爱卓文君。酒肆人间世,琴台日暮云。”那位唱“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孟郊同学一入临邛,就是此间乐不回家,还自我辩解地写首诗说:“欲别牵郎衣,郎今到何处?不恨归来迟,莫向临邛去。”把不回家、晚回家的罪过,全部归咎到了临邛的美酒与美人身上。这也难怪,就连“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情诗高手元稹也难过“锦江滑腻峨眉秀,幻出文君与薛涛”的美人关。更别说那位炫演技的李商隐,一边好像在一片苦情、一往情深地夜雨寄北,讲“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另一边却是一副“美酒成都堪送老,当垆仍是卓文君”的多情公子模样。罢了,连六十多岁的韦庄老先生入蜀后也是别样的少年情怀:“春晚,风暖,锦城花满……惜良辰,翠娥争劝临邛酒。”老同志,注意身体啊。同为川人,苏东坡大学士表达钦慕之情则是独显其爱的惟一性,他说:“风流何似道家纯。不应同蜀客,惟爱卓文君。”真是一点惟爱意,千里快哉风。而“细雨骑驴入剑门”过来的陆游,此时已经浑忘了“衣上征尘杂酒痕”的不快,在成都快意诗酒:“一樽尚有临邛酒,却为无忧得细倾”,即便醉了,仍然是“酒酣几度上亭台,又向文君井畔来。”更让人叹为观止的,还是要算明代道家仙人张三丰,他老人家竟然也爱上了邛崃的酒,留下“沽酒临邛入翠微,穿崖客负白云归。逍遥廿四神仙洞,石鹤欣然啸且飞”的飘逸着酒气与仙气的诗句,醉了满天神佛。五酒香不断,诗意无边。可以说,整个中国古代的第一流的诗人都为邛崃的美酒与美人写过各种牵肠挂肚的诗。正是邛崃的美酒、美人、美好的故事(尤其司马与文君挑琴、私奔、当垆、涤器的故事),和这些让人口舌生香的诗词歌赋,共同成就了邛崃“中国诗酒第一城”的地位。故敬先生有诗赞曰:五弦琴挑文曲心,两盏玉倾司马淳。白沫江生红云处,千年诗酒第一城。来,我的朋友,靠近我们的肩膀,与我们到邛崃的街头走一走……去看看临邛古城、平乐古镇街头的美景、美人;听听缠绵悱恻、扣人心弦的《凤求凰》;尝尝司马与文君酿了三千年的老曲;读读前辈的诗,吟吟自己的诗,这才是文气盎然、曲香四溢的中国诗酒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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