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仲兵(小说):吁......,倔毛驴知青!
作者:金仲兵
一、臭不要脸的,吁......
在德Y社的很多相声演出中,每当台上演员抖出一个“臭不要脸”的包袱段子时,接下来就暂停表演,像吊观众胃口一般,演员眼睛里透着坏坏的狡诈目光,挑衅似地来回扫过台下的每一个观众,期待着扑面而来的嘲弄式互动大潮。
下面的观众无疑是“钢粉”的天下,大家自然心领神会,在段子暂停那一刻,早就默契地提前攒足了丹田气,然后双手围成喇叭状,放在嘴上齐声喊出“吁......”的倒彩。
台上的演员在一片嘲弄声中,或似羞亏难捱,掩面自惨,或继续装傻充楞,积攒新的笑点,继续淹没在一波又一波的群体式围殴中。
市井小民的消化不良症,以这种群体性呐喊的形式,得到有效的胃部揉捏,然后谈笑着散场而去。
陈P斯曾说,演丑角,其实是很伤自尊的。好在市场机制等价交换条件下,用自尊换钱是各有所图,完事了大伙分账走人,这也是一种法则。至于你失去的自尊,是不是拿钱可以再换回来,并没人在意,但多数人认为能。
这个狂欢过程中的观众,与职场金领打高球、中产女白领练瑜伽、壮年小伙练健身、北京大爷翻双杠、抽响鞕、中老年妇女跳广场舞和东北大爷大妈敲大鼓、抛媚眼扭秧歌,其实是一个路子:有闲阶级在茶余饭后,用不同的体力输出来实现个体的生理和精神满足。
这点奥秘,早让马斯洛说了个准。
在中国的区别,无非是充满了农业文明的乡土味,还是现代都市的时尚味而已。两种世纪性的味道,供身处现代的人们选择,这仍类似市场机制下的社会资源自由匹配。
如果还要瞎想,不妨回顾一百多年前的老北京,八旗子弟一边遛鸟,一边逛窑子,一边抽大烟。里面的女人们,则在忙着涂胭脂、缠足,就像现在女性穿高跟鞋一样乐此不疲,或籍此孤芳自赏,或用以吸引异性的关爱。
回到德Y社。
不太客观地说,这“吁......”式呐喊,其实是从咱们村里学来的,具体地说,就是农村车倌在赶马车过程中,要让拉车的牲口站住的时候,一边拉紧缰绳,一边“吁......”地喊出的人言+兽语。
相声演员们让观众用“吁......”来暗嘲自己,超越时空般自喻为牲口,正是我上面说的“伤自尊”,但没办法,人总是要吃饭的。或许,用大俗即大雅来自慰,似乎好受一点。
这不过是长期积淀而成的生存链条而已,但出于人之为人的考量,没人想处于链条的底端,因为容易让人当牲口。其实,世人皆有动物性,往远祖上追,谁不曾是牲口呢?赵Z祥解说的“动物世界”之所以风行多年,原因也是从中昭示了这个深刻的道理。
“吁......”,这声音是感情的沟通,心灵的呼唤,它从广袤的农村走向雅致的城市,从地里田间登上大俗之堂,整个过程如同犹太民族的寻根之族,竟然走了几千年。虽然现在还是很俗,很贱,但是很励志,可歌可泣。
从个人感受出发,因为平时受够了莫名气,也难免幻想着有朝一日和广大市民一样,能花钱站到歧视链条的前端,陶醉于报复性的快感,抚慰这受伤的心。
这世界,群魔乱舞,臭气熏天。
金仲兵(小说):吁......,倔毛驴知青!
二、“吁......”,牲口也有传奇
这让我想起那时候的农村,人多,牲口也多,二者成为灵魂伴侣,并不意外,并且是天作之合。
多数牲口很通人性,听到车倌的“吁......”声会慢停下来,听到“驾......”声会稳稳起步走,这种属于任劳任怨的好牲口,如果遇到好车倌和好年景,就能吃上黑豆一类的营养品,相当于现在的赋绿码通勤奖励。
番外:从农村来的人很容易将“吁......”,“驾......”连着读,是不是想起了健身房里中产女白领的“瑜......伽......?农村人的发泄方式少,所以原始邪念更重一些。
回到村里,先说说真实的牲口。从牲口中的战斗机说起。
个别牲口脾气大,性子烈,是那种还没有被训服的,往往最不听话,专门和车倌过不去。如果再有公牲口赶上起课(发情),那一根雄根像黑黑的烧火棍一样,明晃晃挂在后面的双腿间,摆来摆去走在大街上,很煞风景。
车倌喊“驾......”不给走,喊“吁......”不给停,一急眼,嘴里就会骂出来:站住,C你娘的,你个畜生王B蛋!
我们小时候看到这一幕时,经常会老远喊着车倌的名字,提醒他说:“你和牲口他娘这样子,是在骂你自己呢吧?”
车倌听到,一脸红。
话说,村里拉马车的牲口,主要是骡子。之所以称为马车,是因为马出现的早,用马拉的车,就叫马车。后来用骡子拉车,还叫马车,约定俗成了。个别也有叫驴车的,因为那是真的驴在拉。
世无骡,何来之?
窃以为,是因为人们发现马的短程冲击力更强,而长时间耐力不足,不适合干农活;驴则相对小巧且弱势,上不了生产的大场面。
于是,就有不知道哪个好事的缺德鬼,非要让马和驴胡乱交配——种下的是龙种,生下的可不是跳蚤,而是一个不公不母的无性的杂种——骡子。
骡子这新物种虽然不伦不类,但智力不减反增,且耐力十足,不知疲倦,很能干活,成为农村拉车的主力,终于满足了当时人类好吃懒作的习性。
据《吕氏春秋·爱士》记载:“赵简子有两白骡,而甚爱之。”
这说明,咱们中国的“骡学”(即生物学)渊远流长,堪称世界上最早对牲口实行计划生育政策的农业文明之一,同时,也在生物学上提前丰富和肯定了达尔文先生的进化论。从中可见,那时的中国贵族赵简子们的思想还是很开放的。
这方面,还有一段野史,不知真假:前苏联曾将战俘和黑猩猩进行交配,生下的类人类体力强健,被用于下煤矿。不过在生物学的可比性上,比《吕氏春秋·爱士》差太远了。
这时候,又一个故事来了:塞翁失马,安知祸福?
当多数农马在农活生产方面退居二线,或下岗失业后,就只剩下被人类赶上战场打仗了。“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是也。赤兔马是马中贵族,不过一生血雨腥风,东征西战,最后却抑郁而死,可惜了。
至于个别有贵族血统的马种,则被人类好吃好喝养起来当大种马(与作家“大种马”同名),养得身强体壮后,给驴配配种,让驴给自己生后代,而且还不用抚养,当丫子过完一生。
我是眼见为实:村里有个配种站,村附近有个良种场,马和驴配种时,得有配种员在旁人工辅导,叫做“把坨”——现在的空中加油机已经能够精准自理,设计灵感是不是来源于此?
两个牲口像打桩机一般一通折腾之后,配种人员还得分别给他们清洗一番,然后骑上大种马,一路小跑回良种场的马厩。
路上,那高头大马像一个健壮的男模刚刚约完出来,根本看不出虚脱,而且在满足中透露着趾高气扬和磅礴的大气,颇有唐诗“春风得意马蹄疾”的神韵。
耳听也不一定是虚。曾有一个美国网友,自称是国军与法国女郞的混血三代,她家的农场和前总统小布什家隔壁相临,小布什家养着大种马,是西方人一样人高马大的那种。据说,给别人家的马匹配一次要30多万美元,而且,一年只接受三到四次邀约,因为怕累坏了身子,没了革命的本钱。
兽性的牲口,也需要人性的关怀。
说了杂种骡子和大种马爸爸,还得说说柔弱的母亲——驴。
其实驴本身也分公母,公驴,属于驴中的男人,但有的天生被丁克,有的拉一辈子磨,没出息。有的也用于配种,就是人们常说的“大叫驴”,在体型体力上并不比马和骡子差。
拉磨的那种小毛驴常见,也是著名画家黄胄画得最传神的那种——只不过用于休闲遛弯了。但大叫驴见得少,这说明在生产活动中用的也少,具体原因不明。
限于文章篇幅和主题,我就不考证了,希望懂行的读友给予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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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倔毛驴、女知青和村支书
小时候的一天,村里的大队部开进来一辆吉普车,车上下来一个男知青,拎着简单的行里,进了提前腾空的一间屋子。
这个大队部,还兼村里的民兵连、医疗所、招待所和饲养苑,确实有点乱。
知青小伙住的是村里招待所的房间。
小伙子来自北京,生得五大三粗,但细皮嫩肉,典型的城市孩子;面相敦厚老实,不爱说话,但目光闪烁不停,偶尔会呛人,让人敬而远之;干起活来舍得卖力气,但有时候会发力过猛,总像在发泄无名怒火一般。
不久,社员们发现他的性格比牲口还倔,背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倔毛驴。
为什么不叫倔马、倔骡子,专挑倔毛驴呢?大概吧,一是因为驴和人的体型大小差不多,二或是驴的智商有点分量不足,说好听点,是遇事坚持个人观点,撞了南墙不回头那种。反正我也说不太清,大家可以自己去想。
总之,北京知青小伙有了一个充满乡土气的缺德名字。
最怪的是,不论睡觉还是干活,倔毛驴的左手腕一直戴着一块西铁成手表,有人私下里说,那表好贵而且一般人买不到,“那是他爸爸让他出来锻练送的纪念品,做为交换条件,为的是过几年回去好安排工作。”
倔毛驴的宿舍,左侧紧邻着一间骡马厩,右侧则与另一位女知青相邻而居。
刚来时,他晚上常常想家,不得要领之余,也很想知道右侧女知青的情况,加上有时候半夜里牲口蹄子“咚咚”的刨地声,震得睡不着,就拿起村里给他配的手电,悄悄地起夜去上侧所。
返回时,他将手电筒朝前放在下腹正中央,不由自主地让手电往右侧的女知青宿舍的窗台下一扫而过。黑暗中,那直挺挺的光柱要多长有多长。这让刚上过侧所的他颇有些自豪。
但出于礼貌,只能用余光掠过,不能直接照人家窗户。光柱边缘之外的整个世界都是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见。
有好几次,他想要下狠心用手电扫一下那窗户,但终究还是没有胆量。
有时候,女知青在大白天也只是和他互相对视了几次,很快地低下了头,还是没有机会和对方搭过一句话。这真让人憋屈。
听说,女知青在另一个生产队劳动。
“怪不得老见不着呢”,他心里暗自琢磨着。
这样的生活慢慢成了一种常态。
倔毛驴心想,等机会成熟,一定将这块西铁城手表送给对方。
有一次晚上从侧所回来,远远听到右侧屋里有春蚕吐丝般的动静,他怀着好奇心蹑手蹑脚地往近凑了凑,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还真能听得出来有人在低声说话,还不时传出女性细若游丝一般的呻吟。
“是一男一女,男的肯定是村支书。”他心里想。
似乎怕打扰了对方,或是怕被对方发现,他赶紧关了手电,然后悄无声息地回到屋里。
觉是睡不成了。他站着就用耳朵努力地贴在墙上,果然听到了更清晰一些的“吁......吁......”声。
这是我们的土话,就是停下来的意思,和前面说的赶牲口、听相声捧场的群嘲声一样样的。
好景不长,没过半个月,这位女知青就完成下乡任务,返城了。
后来听说,这位女知青的前几任,都和支书有过交往,也都顺利返回了。
想想真郁闷,“他妈的,这老畜牲不得好死”,倔毛驴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村支书。他也恨透了右侧的那间脏屋子。
骂归骂,但自己的知青还得干。而且好像上面早就有人和村里打过招呼,让村支书好好照顾他。这么一说,自己在这里还得仗着村支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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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倔毛驴的车倌生涯
村支书让生产小队长安排倔毛驴给队里唯一的车倌当助手,还兼饲养员,让他一切听指挥,相当于认车倌当师傅。
车倌师傅确实来历不凡。
他三十五、六岁左右,生得体形魁梧高大,面阔口方,衣着笔直整洁,很像个下乡的干部,还操着保定敌后武工队式的外地口音——南方的侉子,在村里人的眼中自然带着一股子洋气;他挣着队里专门列支的月工资,而不是普通社员的工分,这让太多人暗自流口水。
在农村,家国大事少,因为换了哪家皇上,都与王八换了马甲没什么区别,大家也懒得去操这份闲心。但鸡毛蒜皮的小事多,人们非常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用于各自的小心思。
对于车倌的身世进行考证,当然也是众望所归。最津津乐道的一个版本,说他是离婚不久的光棍,离婚的原因,是因为和他的牲口伙伴一样天赋异禀,生猛异常,最后逼得女人硬生生逃离了虎口。
必须说明的是,他作为一个外地人,之所以能干这一份相对轻松但绝对有技术含量的活,是因为那匹辕骡——那是队里花了当时的多块钱买来的一匹良种,性情暴烈,当地没人能驾驭得了。为此还专门给它嘴上横着戴了铁嚼子,仍然不管用,后来甚至用绳子捆着它的前后脚,想降低它的野性,但依旧不能使唤。
没办法,只能四处放榜求贤,千挑万选,这个车倌最后被择优录取。他自然成为队里的座上宾,地位不亚于两汉的韩信和孔明;良性辕骡则是队里的宝中宝,体现的是人民公社的雄厚实力。
当车倌牵着辕骡出现时,很有些“人中吕布,马中赤兔”的即视感,如果放到现在的语境,比男明星牵着宠物狗走红毯生猛多了,肯定会引得粉丝们一阵阵尖叫,要签名的少不了。
这份活计,也比现来的大货司机牛逼多了,特别是在赶着空车时,大姑娘、小媳妇们都主动上来搭讪,希望搭个顺风车下地或回家。车倌也乐此不疲。有时还以车上位置紧当借口,让某个好看的女人挨着自己,好神侃一番。有更好的机会,当然会顺手掐一把对方的皮肉。
这就是倔毛驴的师傅,他跟着师傅,开始了知青岁月中的车倌生涯。
下面这些,基本是车倌师傅断断续续告诉他的,也有我理解的成分。大家不妨耐心看看,其实还是很专业的。
话说在辕骡拉车时,身上套着三大件:笼头——网状,皮制,套在牲口头上,相当于现在加强版的狗绳,不套车时人可以拉着牲口;套颈——外皮质,内有树棕填充的椭圆形缓冲圈,相当于在人的肩膀放的垫肩,拉车时用左右两个与车辕相连的木质圆棒夹着,拉车时能使力、能减少皮肤伤损;鞍架——骡背上的一个架子,相当于马鞍,但不骑人,而是上面挎着连在左右车辕上的两条宽大皮胶带,主要是抬起车辕保持车辆前略高、后略低的平衡,辅带有向前拉的作用。
这一身行头牢牢束缚着辕骡,虽然肩负重任,却没有丝毫自由可言。
说到底,辕骡还是不明就里地成为了人类训服的工具,它唯一的回报,就是保证能吃好喝好,然后老老实实当牲口。反之,如果不能干活,也就失去了活着的价值。所以,有宗教说,人活着作恶,死了就会下地狱,变成牲口。
这也是师傅常挂在嘴上的话,但他的结论是这样的:要是活着还不如牲口,死了大不了还当个牲口,怕啥?——处罚太轻,地狱都拿他们没办法。
倔毛驴听了,觉得有几分道理,后来的事,证明这种价值观对他影响非常大。但他没有在农村自甘堕落,而是在以牲口喻人生的同时,还能举一反三,努力去当一个管牲口的人。因为,家中的老爷子教育得好:穷善其身,达济天下嘛。
显然,离死了当牲口的事儿还很远,但干活赶马车,却先要懂得牲口的脾气,和它们培养感情。他耳濡目染,慢慢融入了包括牲口在内的农村人的生活,“好在”性格还是那么倔,老远看去,那种倔庄稼汉一般的气质,已经比农村人还农村人了。
装车,也是赶马车必备的一门技术,而且要求很高。
先是必须确定以车轴为中心支撑点,重量分配基本是前5.5/后4.5的比例。如果前面过重,会压坏辕骡,再遇到下坡会更不堪重负,容易出事。如果后面过重,在上坡时就可能车身后仰,有时会将辕骡给悬吊起来,车如果再后滑,也很危险。
特别是,当前重遇到下坡,加上马失前蹄,那可就事大了。一是马车会前倾,二是货物会前滚,三就是辕骡自己倒在地方,一动不能动,时间长了,轻则损伤腿部、膝盖,重则折断四肢,甚至在下面被活活压死。
伟人说:理论要与实践相结合。
倔毛驴一边听师傅讲解,一边开始和师傅学着赶马车,比如“驾......”、“吁......”这样的口令。师傅也教他一些饲养员投料喂养的注意事项,还让另外一个社员带着他一起学铡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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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倔毛驴的黑豆战略
城里人讲卫生,爱干净。刚上车,他觉得车上太脏,就拿了村支书椅子上的座垫放在屁股下面,社员们看在眼里,怪在心里。
这还不算,每次拉完粪肥之后,车上的残渣熏得他上不来气,完工后,就从头到尾把车身打扫一遍,但味道还是很浓郁。
有人告诉他:“这味道是不可能清零的,等你哪天不干了,味道就没了。”
他也许是半信半疑了,但仍然受不了这东西,还是坚持天天打扫的习惯。为此,有一次还获得了人民公社发的一个奖牌。这让他十分有成就感。
刚开始,牲口和他不熟,不听他的话,加上他还分不清“驾......”和“吁......”的使用,有时候喊得牲口也蒙圈了,急得用蹄子往地上一通乱刨。
倔毛驴一看,有些生气,抡了一根木棍子,冲着牲口屁股就打。
他打的可不是那两匹本地种的前骡,而是那匹良种的辕骡,人家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也像生气了一般,轻轻一扬蹄子,“啪”地一下,正踢在他的裤裆中间,痛得他倒在地上一通乱叫。
车倌师傅见状吓了一跳,赶紧和大家扶他起来,送回宿舍。
好在辕骡蹄下留情,发力不猛,没伤到宝贝,他正好借机在家养养伤,顺便留意一下院里有没有新来的女知青。
右侧那屋子,空了好久了。
社员们背后纷纷议论:队里原来是两块宝,现在又多了一块废宝!
多亏踢的是裆,要是踢了脑门,可就不好使了——后来人们常说“被驴踢了脑子”,不知道是不是从这儿来的。
养伤的后几天,师傅看他一下子学不了赶车,就让他顺便先给骡马添添饲料,也算从基础学起。
师傅说:牲口也分三六九等,喂牲口像待人,要看人下菜盘。给他投几分料,它给你干几分活,吃好喝好,才对得起这样的良种辕骡,“用人心换牲口的心嘛”。
他点点头,未置可否。
晚上车马收工后,倔毛驴用柳条簸箕端着黑豆,小心翼翼地走到那匹辕骡跟前,说:“你个畜生,小心老子收拾你!”
辕骡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张大了鼻孔,呲着嘴,冲着他“突突突”吹气,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倔毛驴也不含糊,直接把本来要喂辕骡的黑豆往马厩里乱扬一通,心痛得辕骡摇头摆尾,四蹄乱蹦,一通抗议。
他一看辕骡无可奈何的囧相,忽然来了灵感,一把一把地将黑豆往自己口袋里装。后来发现口袋鼓鼓的,想想,“这可不能被人看见”,又往外掏到簸箕里一些,然后,将剩下的倒在辕骡面前的饲料槽里。辕骡吃到的,还不到平时的一半。
回屋后,他把口袋里的黑豆倒在带来的黄色人造革的马桶行里袋中,想着哪天有机会,悄悄送给新来的女知青,或者是搭顺风车的女社员。
这样又过了两三天,车倌师傅让倔毛驴跟着车去拉庄稼,却发现辕骡有些异样,问有没有什么问题,他略有迟疑,然后点了点头,答“没事”。
时间一长,他的马桶就慢慢装满了黑豆,但还是没有女知青。
退而求其次吧。队里有一个经常搭马车的女人,慢慢和他熟悉起来。后来,当院里没人的时候,偶尔会来找他聊天,再后来,会借着漆黑的夜色,偷偷地来找他。
一番巫山云雨,临走时,他会把马桶里的黑豆送给对方一些。
队里的黑豆这边进,他那边出,饲料槽里一半,外一半,有了流动性,也有了安全性,倔毛驴就不必担心太多了没处放,而让人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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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倔驴脾气害死骡
正是秋收大忙季节,社员们不分男女老少,全部动员起来投入到劳动当中。
这天,晚上收工回来,马车上的庄稼垛装得有一间屋子大小见方。夕阳将圆鼓鼓的影子斜照在沙土路上,像一个在滚动中不断变化边缘形状的大圆球。
三驾骡子也习以为常了,心领神会地想赶紧收工回家。马车的四根大缰绳被前面的两匹稍骡拉得笔直,新钉的铁掌敲在沙土路上,“啪嗒、啪嗒”的声响很是铿锵有力。
辕骡在车前架着车辕,反而没了往日那种器宇轩昂的样子,多少有些不堪重负。
拉这么大的车头,车倌不能坐在庄稼垛上,而是必须在路上跟着走。
师傅在车前的车辕左侧,左手拉动着那根牵引缰绳,掌握着前进的方向。右手时不时挥动约莫一丈多长的鞕杆,杆头的那一簇红缨亮得一闪一闪,伴着长长的皮质鞭稍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啪啪”声。
倔毛驴在马车后面,负责拿着磨杠绳,在平路上就松开,在下坡时就死劲拉紧,相当于踩刹车,保证马车正常行驶。
到底是城里要强的青年,明明已经拉了一大车庄稼杆了,但他还是又自己扎了一大捆,背在背上,跟着颠颠簸簸,摇摇晃晃的马车,迎着夕阳,一路向村里走。
师傅开始就和他说,背这点庄稼,有了不多,没了不少,根本没必要。但他还是执着地坚持自己的意见,认为多一点是一点。
倔毛驴,名不虚传。
马车走着走着,来到一段下坡路,车倌老远吆喝:“别愣神,拉紧磨杠!”
倔毛驴背着一身庄稼杆,从地头到这儿步行走了五六里路,早已经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似乎没听到前面喊话,加上跟在大山一般的马车后面,看不清前面的路况,所以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拿着磨杠绳,松垮垮地跟着往前走。
刚下坡,辕骡就感觉很吃力,用四支蹄子使劲地向前戳地,上身和屁股使劲往后顶着车辕。车倌师傅一看不对,也赶紧将身体紧紧靠在车辕上,右手扔掉鞭子,腾出胳膊来,使劲往上、往后抬车辕。
车倌师傅也没忘向车后的倔毛驴大喊:“倔毛驴,日你祖宗,赶紧拉磨杠呀!”但因为正用全身力气抬着车辕,声音在噪子眼里有点五音不全,气若游丝般颤抖着。
倔毛驴只觉得前面的“大山”有点隐隐下沉的样子,还认为头晕的感觉,“好像是累坏了”,准备心痛自己一把呢。
这时,辕骡的一支前蹄子正好踩在几颗圆石子上,“哗啦啦”向前一滑,身体失去平衡,开始向前倾,后面的一车重量“呼隆隆”跟着往前推,“扑通”一声,马失前蹄,跪在地上。头大脚轻的马车瞬间向前倾倒过去,整车重量将辕骡死死压在车辕中间的地面上,丝毫动弹不得。
辕骡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在那里半跪半瘫地呻吟着,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在痛苦地哭泣。
车倌师傅见状,惊出了满头大汗,心想:“完犊子了.......”
然后马上弯下身,想要抬起车辕,让辕骡重新站起来,但根本没有作用。
车倌坐在地方,仰天大喊:“我的亲爷爷呀......”
直到发现马车向前轰然倒塌,倔毛驴才如梦初醒,但还是想不到拉磨杠。况且,这时马车已经戳在那里,拉了也起不了太多的作用。
不过他还是拉了,直到没了动静,才试着松手,发现还是那样,于是就扔掉磨杠绳,跑到车前观看。
一切都无可救药了。
他的背上,还背着那一大捆庄稼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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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善恶生死一念间
后来,有社员们闻讯赶来,一番解救。再后来的结果是,辕骡的两条前腿折断了,成了残废。
辕骡失去使用价值,队里也损失惨重,当然不可能给它养老送终。队长狠狠心,亲自下令,杀了,减损。
社员们一通惋惜。
这匹良种辕骡身高体重,肉自然也多,队里就按照分粮的规则,每家每户或多或少都分到了一份骡子肉。
那张巨大的骡子皮,卖给县城的一家生产合作社,被缝制成各种供骡马拉车用的皮具,如笼头、套颈等,最后连剩下的边角料,也被拧成了赶马的鞭条和鞭梢。
世道轮回,骡子死后又成为了别的骡马的套索。它的故事,也成为和赤兔马一样的传说。
因为这次事故,队里开始追究责任。
车倌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只是提到近日来辕骡看着有点不对劲。
回宿舍后,他凭自己的感觉一点点地往前推,想到曾让倔毛驴喂牲口的事儿。出于对徒弟的信任,他根本不去想倔毛驴会偷黑豆饲料。
队里向倔毛驴调查,问他发现什么问题没有,他还是一句话:“没有”。
有人终于在马厩发现了不少散落的黑豆,先问车倌怎么回事,他当然吱吱唔唔说不清楚。这种情况在当时,因为人们思维简单,也不多想,一看直接责任人这样子,就认定是他有问题,于是就让他老实交待,是不是在偷黑豆?
车倌根本没有做过这种事,连自己都想不明白,能交待个屁呀。最后,只能说是自己不小心,将珍贵的黑豆料弄撒了。当然还是与现场无法一致。不过既然有人担责,这事也能定性了。
后来队里做出决定:撤掉车倌,让倔毛驴来当。
因为他还拿不下全活,所以没有立该打发车倌回原籍,而是反过来让他当助手,其实本质上还是师傅,只不过地位差多了。这件事,很有些刚刚发生的云南航空事件中,正副机长的影子。
车倌和死掉的辕骡是有感情的,对生产队的知遇之恩也心怀感激。虽然事情没弄明白让他有些委屈,但他知道,在那时候就算弄明白也没多大意义,还不如借此一则报恩赎罪,二则等出徒了自己能有个好看的退路。
失去了良种辕骡,车倌就像死了亲爸、丢了魂一般,整天里低着头,哭丧着脸,话也少了,从前的人中吕布,现在成了人见人恨的戴罪立功分子。
他按照队长的指示,将队里原有的两匹本地骡子挑了一匹体力壮实的,放在原来良种辕骡的位置,原来的三驾马车变成了两驾,重整旗鼓之后,总算出工了。
社员们发现,现在队里的马车不论出来入去,都缺少了以前那种声势和气魄,也缺少了三五成群抢着要坐顺风车的女人,只剩下师徒二人形单影只,看着有些凄惨,像打了败仗一样。“本来嘛,车豁子店脚牙,没罪也该杀”,有的男社员见状,开始落井下石。
倔毛驴上任伊始,还保持着对师傅的尊重,加上只有自己才知道的那些小故事,他也希望一方面好好对师傅,算是补偿吧,另一方面赶快学着赶马车,等时间差不多了,好回城。
从此,社员们管车倌叫“老车倌”,自然将倔毛驴正式视为新车倌,而且因为都是熟人了,大家在公开场合开始直接喊他“倔毛驴”了。
虽然听着扎耳,但也制止不了村里的土气和俗气,入乡随俗,随遇而安吧,有人喊,也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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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别把车倌不当干部
倔毛驴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后,基本能自己赶出赶入,算是出徒了。
生产队长看在眼里,就把他和老车倌叫到一起,办了一个小型的庆祝宴,祝贺他学而有成,也祝贺老车倌教徒有方。
老车倌满脸的伤感和寂寞,因为他知道,这个宴席也是自己的散伙宴。
不管怎样,这里的人们对他还不错。一通猛喝,然后滥醉如泥,再然后,就黯然回原籍,另谋出路去了。
这时候,倔毛驴才算真正当了队里的车倌。
在生产队,车倌管着队里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权力和待遇相当于副队长级别。大小也是官,所以,别把车倌不当干部。
当了官,手眼能通天。那个和他好的女人,现在和他更好了,甚至后来称要给他生孩子。
不巧的是,这时候来了一位更年轻,更有味道的女知青。
女知青是城里人。之所以是城里人,是因为不管长得是不是符合美学比例原则,却总是天然自带一股子洋味儿,那种难以琢磨的气质,加上普遍较好的肤质,总是让村里人心悸和不忍直视,对农村男人来说,甚至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要不是身处和平年代,就不止是在村里掀起一阵波澜,肯定会在百八十里范围内引起土匪强盗们的哄抢了。
但和平年代并不表示会平安无事。
幸运的是,女知青驻进了倔毛驴右侧的宿舍,更让他心跳的是,还分配到了他所在的生产小队。一切像是天意。
那间屋子,好像一下子不再脏兮兮,反而很是国色天香了。
幸福太多,晚上上侧所的频率也高了起来,一些时日下来,甚至让他莫名有些生气:要不早来,要不晚来,非要这时候来?
两利相权取其重吧。慢慢地,他开始远离村妇。但是对方壮志未酬,对他很是依依不舍,而且还很粘、很不罢休的样子,后来非要借着安全期硬生生和他来了一次很保险的“干打垒”,才鸣金收兵。同时,还弱弱地提出:“能用那块西铁城手表做个纪念吗?”
虽然虎落平阳,但还是瘦死的倔驴比狗大,况且也是有身份的人,在轻重权衡上,也只是稍有迟疑,就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提出的条件是:双方从此互不相欠,各为路人!在这个重锤面前,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女人马上就受宠若惊地屈服了。
落得个和平分手,自认结局还算完美。他更觉得,在危机处理上,自己还有几把刷子。“很有当领导的天份”,忽然想起来当知青前,高干老爸曾说过的这句话。
不幸的是,村支书和倔马驴因为这个美女知青狭路相逢撞车了。
这里,就像是村支书的私人码头,但凡到此的人财物,都得经过他的手,对女人、女知青,自在情理之中。一般情况下,村支书会亲自出马,亲自安排,力排众议。之后,眼见木已成舟,诸愿无望,女社员们才少了许多酸酸的闲话,男社员们才知趣地回避了三舍。
不过,这一次他是彻底栽了。
当他还以工作之名,让女知青到书记室进行组织谈话的时候,本想按原来的套路继续工作流程,不曾想得到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事,被倔毛驴有心无意地赶上了。
很快,那辆送倔毛驴的吉普车就来到村里,把他拉上车,开走了。
几天后,有人来村里宣布,村支书换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村支书像一只被打残的狗,一瘸一拐地走了回来。这时的他如同乞丐一般,但不是见人要钱,而是见人就躲。
这事儿没人能说清楚,传说是因为和女知青发力过猛伤了命根,医院,因为没治好才成了这个怂样子。但倔毛驴心里明镜一般,要不是他求情,当时就按流氓罪执行了。
了了一件麻烦事儿,他开始想着如何和女知青扯上关系。
大概不外乎,出门在外,孤男寡女,左右邻居,出来进去,一切自有天意,也水到渠成。这个乡土味混杂着城市味的两性交织过程,后来竟演绎成一段真实的情话。这也是后话。
当下,他们的故事还只能在在村里进行,也必然脱离不了农村的世俗和纠葛。
金仲兵(小说):吁......,倔毛驴知青!
九、倔毛驴和女知青的惊魂生活
在还算丰富的感情生活之外,倔毛驴在生产队里的下乡劳动似乎也越来越顺手了。
只是那两匹本地骡子,在他的调教下,却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
后来一想,村附近不是有配种站吗?就过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村里的土驴和站里的种马,就能配出质量较高的骡子来。
于是选了一个日子,将村里那匹壮实的土驴拉过来,和女知青一起,以第三者的视角见证了一次完整的实践过程。听着“嗷嗷”的叫声,女知青当时在现场很尴尬,只好用手捂着眼睛,却无法控制好奇心,就身不由己地从眼睛缝里向那边张望。
十几个月后,母驴下了小骡驹。
一出生,看着就很可爱。
等小骡驹初长成,他也责无旁贷地主动要求训服这小家伙。
有了以前的经验,对倔毛驴来说并不太难。
开始,像哄小孩一样,出入先带小骡驹在车后面随便玩,长身体。过了一段时间,开始给小骡驹套笼头。这一关,确实费了些功夫。
再后来,他决定用小骡驹单套着大马车,去镇上买些新的笼头、鞍韂等等,慢慢让小家伙担当辕骡。
去镇上之前,私下里找借口约了右屋的女知青,一起去见见“世面”。
其实需要见世面的是小骡驹。
这小家伙一到镇上,不知道是兴奋,还是慌张,看着来往的人群就有些不安定的样子。这时,从附近路边传来一声响彻云霄般的卖东西的吆喝声,小马驹一听就惊了,带着马车一路狂奔。
坐在车上的倔毛驴一看不妙,越紧用力拉紧僵绳,嘴里“吁......吁.......”一个劲地喊着,试图让小马驹恢复正常。
他本想跳下车,拉住受惊的骡驹,但看到车上吓坏了的女知青,双手正紧紧抓住车栏,缩着脖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他只好一边拉僵绳,一边拉住女知青。
飞奔的马车带倒了不少物件,吓得人们纷纷向两边躲避!
忽然,一个人从路边冲出,一个箭步上来,用双手死死抠住了小马驹的笼头,他的双脚,像生了根一般,牢牢地钉在地上。但冲击力太大,还是向前滑出有一丈多远,才停了下来。
停稳后,那人看到前面有一根电线杆,就将车赶到跟前,牢牢拴住。
旁边围观的人们纷纷称赞:“这就是拦惊马的大英雄欧阳海呀!!”
倔毛驴赶紧跳下车,向英雄答谢致敬。
等他定睁一看,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噗嗤”一下,二人都笑了:原来是老车倌!
师徒重聚,感慨万千,相互问起在这里的缘由。
原来老车倌回原籍后继续干老本行,这次是按生产队的安排,到这边来买种籽的。本来已经买好,正准备赶回去,没想到和徒弟不期而遇。
望着师傅有些沧桑的面孔,他心里十分愧疚。就指着旁边的女知青,说:“这是我对象。”
女知青听他这么一说,脸一下就红了,但马上反应过来,对着老车倌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老车倌说,本来想去村里看看大家,但时间不早了,得赶回去的班车。
倔毛驴本想对师傅再说些什么,但欲言又止,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于是也不客气,说下回来,一定到村里去作客。
二人就此别过。
还有一件事,就是到镇上的邮局给家里打个电话。村里的电话打长途要转来转去,听不清,不好使。
这是来这里当知青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之一。不是他不想打,而是不敢打,怕被老爸骂。这个电话,是来之前就事先说好的,意义重大。
电话里,先是妈妈,然后是老爸。老爷子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前些天已经和有关部门安排好了,准备让他回村去开证明,办回城的手续。
听到这儿,倔毛驴忽然无声地哭了......
挂了电话,一旁的女知青带着难以察觉的笑意,努力地宽慰着他,说:“别难过了,我会和你一起回去的。”
他哭得很厉害,一是为自己在这里受的苦,终于到头了,二是,他想起了刚刚离开的师傅,假如当初自己没有那样,师傅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哭归哭,终归是好事,是幸福的眼泪,也容易走出来。
止住哭泣,他想起了刚才女知青的话,看了看对方,一时有些迷乱了。
二人一起返回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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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革命后代,代代相传
其实,这女知青的身份并不一般,而是他爸爸一个战友的女儿。这次下乡,表面上是响应号召,暗中是二个老头子提前商量好了,给他们指定了婚姻。
当倔毛驴得知下乡生涯胜利在忘,他开始着手准备自己的未来了。
办理手续不费什么事儿,办妥之余,他忽然想起已经送出去的那块西铁城表,“那玩艺很贵的”如果回城后老爸问起来,怎样交待才好?
这是他现在唯一没有圆满处理的小尾巴。
其实不出意外的话,这样的瞎话,随便编一个就行,比如在某时某个地方,不小心弄丢了,或是掉河沟里捞不到了,等等都行。但是他觉得让那个村女拿走,实在有些德不配位,从本心上说,很想要回来。
从现实看,这是不现实的。因为万一村妇不同意,再一生气,事情可能会弄大,对自己的革命形象影响不好。
想来想去,没有好办法,他只好放弃。不过,还是在背地里向人打听到那村妇的情况,据说早已结婚生子了。
“结了婚,说明没有别的问题,一切也就这样了。”他决定不在这个事上花太多心思,而是专心于和现在正热乎着的女知青好好相处。
事情的发展都在按老家伙们的计划来,不久,二人的感情进一步加深,在倔毛驴的下乡期满之日,女知青也莫名其妙地提前结束了下乡生涯。
二人双双返回城里。
返城后的他,来凭借着自己有下乡当知青的经历,在老一辈的扶持下,慢慢成长为一个很有人气的官员,被人们称为“铁面无私的倔领导”。
倔,在官场上似乎就是正直的代名词,但是还得有倔的本钱:背景。
正因如此,听说他从偏僻的小县城干到地级市,再到省会和中心城市,辗转各地,几乎横扫半个中国,官运一路亨通。中间也发生了太多的故事,略去。
多年后的某一天,豪华的办公室,年逾花甲的倔领导走到最里面的休息间,忙里偷闲打开了电视机。屏幕上出现的,是德Y社的相声。观众们正在附合着台上的演员,“吁......吁......”地鼓噪着。
他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感觉,条件反射一般,在心里也“吁......吁......”喊起来,一不小心,不由自主地喊出了声。还下意识地扬了扬右手腕,但已经有些僵硬了。紧接着双腿夹紧,双脚同时往前一发力,“驾”地叫了一声。
他陷入了知青岁月里赶着马车在沙土路上狂奔的陈年想像,右手用力地扬起鞭子,想要抽向那匹将要跑偏的前骡。那前骡,就是他永远的下属。
一个女秘书听闻,轻盈地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有些惊,忽然又会心一笑。
等他转过脸来,女秘书靠近他耳边,拉长了声音,悄悄喊道:“倔......毛......驴......”
平时一脸严肃的他,一下惊得跳了起来。
女秘书到是波澜不惊地坐了下来,轻声细语地说,她是他女儿的女儿;她的母亲的母亲,是他曾经的某个老相好。
这场面,很有紫薇代表夏雨荷,质问乾隆的神韵。
更神似的是,女秘书竟然当着他的面,掏出一块显得陈旧的西铁城手表来。
金仲兵(小说):吁......,倔毛驴知青!
二〇二二年六月二十一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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