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河,也曾来往如梭雨后,后溪河上或浓或淡的水雾蔓延起来了。停止熬盐的宁厂被定格在了宣纸之中。笔锋之上,是墨韵浓厚的翘檐,是岑擦勾勒的石梯,花青石绿点染得或厚或嫩是老树新芽,朱砂胭脂韵润的或新或旧是对联灯笼。绿,淡了;丹,旧了。雨后的宁厂,只有画家诗人的感怀,只有古往今来的追思。河中的打鱼人,披着蓑衣,一悠一荡,一甩一停,就从画中划向了现实。河中打鱼人(摄影:李剑东)这条河,也曾来往如梭。运盐的,拉煤的,拖柴火的,南来北往的客商,让整个河面好不热闹。这种热闹的场面,自然少不了文人墨客的光顾,都想看看这几千年的繁华。这繁华,是物质,更是精神,是它们,孕育了厚重的巫文化。任乃强先生《说盐》学说第三要点是:人类文化,总是从产盐地方首先发展起来的。这里说的是整个人类文化,当然也包括中华文化。所以还是得从被神话了太久的巫咸说起,毕竟以他为代表的巫文化影响了整个华夏文明。而且,更情愿把巫咸当做一个人来讲述,不管他具体在哪个时代,也不管在“巫咸”这个岗位上到底有多少位、多少代人任职,把他(或它)当做一个人来讲述,充满温情而神秘,就如巫咸带给我们的,是带着咸涩变化的美味。继续从这“巫”字说起。巫,象形。甲骨文里,“巫”字像古代巫师所用的道具;小篆中“巫”字像女巫两袖舞形;从字形上来讲,“巫”上下两横代表天地,意指能够沟通天地之人。还有学者认为,上下两横各代表天、地之意,中间一竖乃是指通天接地。远古先民的心中,直插云天的高大山峰即是通往天帝之所的“通天柱”,左右两人,即为男人和女人,一竖分隔,意为男女有别。“男女有别”是后来儒家文化的产物,这里如此解释显然不通,列举出来,只为增加趣味罢了。许慎在《说文解字》中解释:“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也……觋能齐肃神明者,在男曰觋,在女则巫。”“事无形”指看不见的鬼神,“降神”的手段是歌舞,“巫”是神与人之间的媒介,为通天达地的执行者。《说文解字》解此“巫”字又说“古者巫咸初作巫,凡巫之属皆从巫”,此说可谓接近了该字最原始的意义。结合《山海经》来分析,以巫咸为首的“灵山十巫”,缘灵山升降采药;晋人郭璞注“有巫山者,西有黄鸟,帝药,八斋”云“天帝神仙之药在此也”,可见以巫咸为首的“灵山十巫”神通广大,他们缘此升降。巫巴山地“盐”因与“巫”的结合,而摇身变化成了“巫盐”。先民们在日常生活中将盐的发现和使用与“巫”联系到了一起。雪白的巫盐群巫居住的“葆山”和“灵山”,实际上就是一个地方,汤绪泽认为:“‘葆山’即宝山,宝山之地即‘巫咸国’所在之地”。巫巴山地作为人类发源地之一,特定的自然环境使聚居于此的诸原始部落,形成了共有的区域文化——巫文化。他们的首领便是那些被称为“巫”的、受神亲睐的、公认的神的代言人。以“巫咸”为首的群巫部落聚居于“葆山”,自然也就拥有了这里的盐源。又由于远古先民认识能力有限和神巫统治的缘故,其盐源“由天所赐”、“归巫所控”便理所当然了。盐泉天赐的观点,从前面讲到的“白鹿引泉”之传说就可以感受到当地民众对盐泉的敬仰与虔诚。其实,在三峡其它拥有盐泉的地方,也有类似的传说,“白兔引泉”、“白蛇引泉”,都表达了人类对于发现盐泉的感恩,所以认为是“山灵发祥”。盐源于神赐,自然要由巫师把持,于是“巫盐”便成了巫咸赖以傲世的重要资本。“巫咸”率群巫“上下”葆山。咸盐的药用价值不需多述,所以先民眼中咸盐应是神药而非简单的食物。盐的味道亦称“咸”,所以有学者认为“巫咸”之名应是与盐相关,他不但掌握了煮盐之法,还以药施巫,善占卜。从“神农使巫咸主巫”“昔黄帝与炎帝争涿鹿之野,将战,噬于巫咸”,“巫咸以鸿术为帝尧医师,生为上公,死为贵神,封于是山,因以为名”等记载来看,巫咸的能耐是得到历代朝野和民间大众所公认了的。宝源山所产之盐在维系和巩固巫咸国的过程中起了决定性作用。巫咸国利用当地的盐业资源,与周边部落交易所需用品,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其首领“巫咸”亦因拥有了神赐白药(以丹、盐为主)进而拥有了最大的话语权,其通达神意、灵药治病的特异功能为群巫所折服,他遂成了众多部落公认的大巫师,率领着诸巫各部,在大巫山一带频繁活动。巫咸国亦因此而势力强盛、声名显赫。这样的地方,是能够产生信仰的。这种信仰,其实是人类在起源时期对于大自然的一种敬畏,这种敬畏之心逐渐体现在了当地人们生产生活的方方面面之中。于是形成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天人合一”为特征的巫文化。如果非要给这种文化一个定义的话,巫文化即上古时期人类以大巫山地区为核心,在进行繁衍生息,推进社会发展中,创造的一种适应自然、改造自然的原始文化。这种文化也是人们对“万物有灵”崇拜时期的文化统称,是人类远古文化。巫文化是发展的,所以是变化的;又因为是母态文化,所以是坚韧的,也是脆弱的;还因为是起源文化,所以是孕育和影响了其他文化的。于是,巫文化融汇了天文地理、人文数理、医卜星相、五行八卦、祭礼娱乐的总和,它诠释了中国传统的道、哲、理、文,并渗透影响了阴阳学说、老庄思想、屈原诗歌、儒家仁义。巫文化作为中华民族多元文化的重要组成部份,极大地丰富了中华民族文学艺术、宗教哲学、科学技术,推动了中华文化的成长。古镇标语与巫文化有关的文化现象内容丰富,不是一两句能概括清楚的,在大量学者研究的基础上,可大略分为四个部分:一是哲学,体现在创造了“天人合一”“万物有灵”“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哲学思想,影响了后来的五行八卦、阴阳太极,特别是道教的建立和佛教的中国化。二是宗教,体现在首先流行于原始社会、奴隶社会的巫教、各种巫术以及祭祀、辟邪、崇拜等;三是风俗,包括巫风、巫俗、丧俗、禁忌等;四是艺术,包括巫歌、巫舞、巫戏(傩戏)、巫诗、巫书、神话、传说、文字、巫画、巫医等。严格地说,巫文化应该是人类幼年时代世界观的客观反映,在当时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人们从人类自身出发去判断周围世界,从而形成了万物有灵,尊重自然,敬畏自然的文化现象。正因为是人类的母体文化、懵懂文化,所以它神秘,具有生命力,同样也脆弱不堪。在中华文明传承的过程中,巫文化无处不在,但又被逐步剥离出主流社会。时间太长,过程太复杂,就如大宁河的水,源远流长。巫作为最早的知识分子,在人类的懵懂时代,比一般人掌握了更多的科学技术和文化知识。所以以巫咸为代表的大巫们,在宝源山下熬盐,还在山上采药炼丹,治病救人。于是,药文化在这里,也在开始蔓延。《大明一统志·大宁县》记载:宝源山在县北三十里,旧名宝山,气象盘蔚,大宁诸山,此独雄峻,上有牡丹、芍药、兰蕙,半山有穴,出泉如瀑,即咸泉也。采的是牡丹、芍药、兰蕙,也还有党参、贝母等三峡著名的中草药,更多的是种种消灾祈福的念想与希望。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七叶一枝花,文王一支笔。巫巴山地中的“四大名药”,光听名字就觉得万分神秘。特殊的山地气候和地形,使这里的中草药异常繁茂。云吞雾绕之中,是盐的苦涩,巫的神奇,药的灵气。巫文化、盐文化、药文化在宝源山,在大宁厂,在宝源山下,在大宁河流域,在巫巴山地,互相渗透,更相互影响。来自《巫盐天下》之《丙:盐巫神秘(二)》-未完待续--《巫盐天下》其书-重庆市巫溪县宁厂宝源山至今仍保存着全国唯一一孔尚在流淌的上古时期地面盐泉。巫盐文化的发展直接影响了古庸文化、古巴文化的发展,盐道文明促进了巫文化、巴文化、楚文化、秦文化、庸文化的交合融汇,形成了一条影响中华文化发展的重要文化沉积带。长篇文化散文《巫盐天下》首次提出“‘巫盐古道’为横亘在中国版图腹心地带,连接长江文明和黄河文明的文明大通道”概念,以散文的笔触,对盐道文明进行全面总结、阐述,用诗意的语言描述了上下五千年盐业文明的辉煌史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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